孙快农问了一下老乡,知道哪个火车道是通向黑山县城,哪个茅草道是去阜新的抄道。他判断情况,感到夕阳西下,正是乌鸦归巢的时候,而这时乌鸦起飞,想必是有原因。他只好选择去阜新的方向,把队伍分散隐蔽起来。后来队伍打阜新警察所的时候,由于暴露了秘密,被敌人包围了。他领着义勇军一边抵抗,一边突围转移出来。后来队伍解体了,他来到了北平。
我头一次和孙快农见面,就留下了很深刻、很强烈的印象。他高身材,椭圆脸,穿着咖啡色的西服,洒脱沉着,透出一种军人的风度。我不仅尊重他,也很崇拜他。他是我创作中最理想的模特儿,他是现实中的英雄。因为我有一种创作的动机,所以我开始寻找机会去和他接近。大概也由于工作的需要吧,他也和《文学导报》的朋友很接近。他从来不谈他的身世和政治背景,总是笼统地说:“大家都在一起工作,谁也不要问谁是干什么的。等到将来抗日胜利以后,大家互相见了面,都是自己人,那才是皆大欢喜。”
孙快农的行装打扮,有如六月里天空那流动的云彩,变化多端,神奇莫测。有时候,他穿阴丹士林布大衫,一身学生打扮。他到东北大学的北校,和一个地下共产党员汪之力接头;有时候,他又穿着工人式的背带裤子,混在协济工厂的工人堆里唠嗑;有时候,他又穿着整齐的咖啡色西装,戴着礼帽,和东北军的军官去拉关系。他对朋友热情坦率,肯于助人。当《文学导报》缺少经费,不能出版发行时,是他利用社会关系,弄到了经费。我们的友情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的,他的私生活也不向我保密。他为了掩护工作,在北平的德胜门里租了一所四合院,和他住机关同居的是一个姓吕的女朋友。